【文艺评论】钟山艺谭|运河长流处,青春再起时——《北上》的乡愁叙事与时代突围
2025-03-21发布 / 显示稿件总访问量 人阅读
张丹

“水和时间自能开辟出新的河流”,小说《北上》开篇彰显出一股突破边界、生生不息的向前之力,作家徐则臣用文学的方式,完成了一部纵横捭阖的百年运河民间史。电视剧《北上》对原作进行了创造性改编,将故事的背景设定于2000—2020年间,对于古老的运河而言,新世纪经历了以京沪高速公路通车、运河“申遗”成功为代表的多个转折时刻,体现出创作者从当代视角叙述运河历史、传承运河精神的创作意图与表达冲动。
电视剧《北上》中,“青春”是一个闪耀的关键词,以谢望和、夏凤华、邵星池、周海阔、马思艺为代表的年轻一代共同度过了金子般的童年,他们在马家的馄饨、夏家的长鱼面、谢家的麻球喂养下蓬勃生长,从跃入河中激起浪花的少年,成长为北上拼搏又归乡发展的青年……剧集不仅以怀旧的温暖色调书写了运河儿女的青春岁月,更重要的是展现出一种与运河精神遥相呼应的,勇于开拓、不懈奋斗的生命状态。
与偶像剧不同,《北上》的青春书写并未着力于爱情叙事,而是在不断与现实的碰撞中完成了一部当代运河儿女的成长史。他们有着超越同龄人的责任感,“我们都得往前冲,现在家里赚不到钱,那就得靠我们”,“船老大”的儿子谢望和与父亲一样,是新一代的主心骨,他商业意识敏锐,高中时期便生发出“刷题营”的创业思路,当模特的夏凤华、送外卖的马思艺……尚在读书的他们面对运河经济式微带来的家庭变故,急迫地希望为父辈分担压力。
北上,是一个有力的动词,毕业后的他们相继踏上溯流而上的旅途,“漂,是向着光的泅渡”,在漂泊中,运河儿女度过了从野草一样挣扎求生到开花结果的奋斗历程。从谢平遥到谢望和,从周义彦到周海阔,从邵常来到邵星池……北上凝聚着一代代运河人勇于开拓、溯流而上的精神底色,同时在与历史对话的过程中诠释运河精神的当代价值,正如徐则臣所述,“书中有一群运河边出生的年轻人,他们随运河之水北上,来到北京拼搏发展,希望大家能在他们的人生故事中,找到共鸣,在看见历史的同时,照见当下的人生奋斗之路。”
运河是运河人的经济命脉,也是生活的重心,“船老大”谢天成凭借勤劳、仗义不仅赚得不菲的收入,还带领入股的邻居们“分红”,周家的淮扬菜餐馆“运河人家”宾客盈门,马奶奶的早点摊永远升腾着温热的炊烟……儿时的周海阔得到一台DV,留存了运河最光辉的记忆。京沪高速公路通车的影响逐渐显现,物流方式发生巨大变化,在传统与现代的交汇处,《北上》鲜活地展现了转型时期运河人的生活史与心灵史。
“河运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,运河的黄金时代也结束了”,川流不息的运河渐趋沉寂,花街小院中,越来越沉重的叹息取代了往日的欢声笑语,谢天成为代表的以跑船为营生的运河人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机,过去可以“横着走”的船老大生意一落千丈,曾经站在船头的意气风发沦为追债时的低声下气,昔日一派繁华的花街商业图景满眼寂寥,处处皆是衰落。
在时代的洪流中,变与不变、主动与被动之间,运河人艰难地寻求新的谋生方式与心灵归处。夏老二经营“水上超市”,梁海泓决心开货车跑运输,谢天成做出卖船的决定,对于一个“除了开船什么都不会的人”,船意味着个人的全部价值与半生的荣耀,他满眼热泪,唱着过往的歌谣目送大船远去,更是与河运时代的郑重告别。实际上故事并未终结,以谢望和、夏凤华为代表的年轻一代从事的快递、外卖行业,正是物流经济在当代业态中的体现。
总有些东西是不变的。运河润泽、哺育了世世代代的沿岸人家,花街是运河儿女生命扎根的原乡,他们形成了共同的身份意识和文化认同,在水上共同进退,在岸边彼此互助,邻里之间结成了超越血缘的关系。正如剧中马奶奶所说,“远亲不如近邻,可是能把近邻处成亲人的也不多。”他们就是流淌着运河血脉的亲人。正是这不变的力量,牢固地连接着运河的历史与未来,召唤出走的运河儿女重聚故乡,繁华与生机重现花街。从黄金时代到新生之路,运河带着无尽的可能,在古老的河床上与青春共同奔流。
(作者系南京市文联签约评论家、南京艺术学院戏剧与影视学院副教授)
(转自南京日报)